宿寒塘

　　
果断一边写一边觉得龟毛啊啧啧，下一章争取加快节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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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【第十一章】长短制衡

　　　　　　天刀前来挑战的时候，罗喉并未在意，他欣赏果敢勇谋的强者，然而他前进的道路，不容任何人阻挡的。

　　　　　　想杀他的人何其多，天刀，不过又一个罢了。

　　　　　　不曾想，这个一身潇洒与温润的男子，目标竟是君曼禄。

　　　　　　漆黑的法袍面具之下，罗喉挑了挑眉，有了兴致，想要带走凤卿的后人，便让他看看够不够格。

　　　　计都威猛气势如山，长刀轻灵机巧，变化莫测，战局一触即发，刀光闪烁间映照出彼此凌厉的双目。

　　　　顶尖的刀者。

　　　　　　罗喉在心底下出定义，与他锋如山，霸如天倾般大开大合的刀法不同，笑剑钝的刀法以刀路精妙诡孑见长，用刀亦是堂堂正正，只是那长刀刀身虽窄，却似加长了几分，挥砍间刀路落处皆是诡异危险，这般自成一格的刀法，让他想起了当年的醉饮黄龙与刀无后，只可惜，这刀法虽然炉火纯青，功体却差他们三人太多。

　　　　罗喉被激起了武斗之心，前来天都挑战，便要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。

　　　　　　然而，这一战的收尾，却出乎了罗喉意料。

　　　　　　眼看君曼禄从天都顶上跳下，罗喉心下一惊，当即化光相救，心念几度流转，判断天刀与君曼禄之间，恐怕并非单方所愿。

　　　　罢，敢上天都要人，能毁去他的暗法之袍，足以证明了那人实力，品性如何，再待观察。

　　殊不知这般的想法，在见到那个软弱而无缚鸡之力的刀无心时，让罗喉的脸色瞬间黑到了底。

　　自从抓获天下封刀的少主，天都的气氛便持续压抑，连虚骄都能看得出罗喉的心情不好。

　　巫毒经一班天天揣测武君心思，除了在罗喉面前更加谨慎以外，并不知道这样的怒气是何原由。

　　他们可以躲，有人却躲不了。

　　黄泉双指并拢抵在眉心揉了揉，整了整思绪缓步踏进君曼禄的房间，果不其然看到罗喉站住桌子旁边，君曼禄立在床边，满脸愁绪和不甘，似乎在僵持。

　　他倒是小看了这个女人，明明带着和玉秋风同样的目的来天都，却从未露出过半分杀意，也从不在罗喉与他面前掩饰企图，只是用她对罗喉的影响，了解真相，也了解罗喉。

　　　　从手段来说，他与君曼禄一刚一柔两个极端，然而从行动来说，君曼禄的选择倒是与他有些相似。

　　罗喉闻声抬头，没有暗之法袍的遮掩，那双血红的眸子如鹰一般犀利骇人，一身金色铠甲在烛火下闪着矜贵霸气的光芒，让黄泉无法不想到这身 战甲在月之大陆上肆虐毁灭时的暴戾。

　　不动声色地朝罗喉微颔首，黄泉从身后拿出一封书信递上，缓缓道：“天下封刀送来和书，想要讨回少主。”

　　君曼禄猛地抬起头，如玉姣好的面容上泛起一丝喜悦，握着水袖的手紧了紧，侧头看向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的人，眼中有难以忽视的期待。

　　罗喉接过那封信，并未拆开，只是细细看了黄泉几眼，神色不动地对君曼禄点了点头，起身跨步走出了房门。

　　黄泉看了看君曼禄和虚骄，随后走出这间布置精致的闺房，随手带上了门。

　　“刀无心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幺子，刀无极竟会亲自犯险上天都，你不怕有诈？”灯火通明的长廊上，黄泉慢悠悠地跟在罗喉身后，拨了拨手 边一盏崭新的宫灯，饶有兴趣地笑问道：“明知刀无心与君曼禄有婚约，你竟然没有杀了他？”

　　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挂念着别人，罗喉这般周全地将君曼禄护着，却又不见有其他动作，倒是让他有些看不懂了。

　　罗喉冷哼，周身气劲蓦地爆发，直冲黄泉手中的那盏铜芯长明灯，不悦溢于言表：“若非曼禄对他有心……”

　　掌中灯火一黯，黄泉收回手抱起枪缓缓走在罗喉身后，这几日他受够罗喉在提到刀无心时爆发的不满了，冷眼旁观几日他心里算是有了底，与其 说罗喉对那个女人有兴趣，不如说罗喉是把她当作女儿在养。

　　有了在乎的人，就会有弱点。

　　他明白的事，罗喉自然也是明白的。

　　虽然明白，却固执己见地将君曼禄护下，这到底是自信能在乱世中保她一世周全，还是过度自大呢。

　　黄泉冷眼看着阶梯下的红发刀客，对于刀无极，他一直有所防备，因为他身上有太多让人觉得矛盾之处，黄泉看不透他。

　　在第二次提起刀无心被无意岔开话题之后，罗喉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，刀无心已被刀无极放弃。

　　虎毒尚不食子，尤其在见识过十万父母自愿牺牲换得亲子生存空间的罗喉而言，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可以抛弃的人，不论为了什么大义，品性都让他极度不喜。

　　若君曼禄当真嫁与刀无心，一个不得宠又无力自保的天真公子，如何护她一世安宁？

　　***  *** ***

　　妖世浮屠外围。

　　山巅之上，一紫白一耀金两色人影逆风而立，恍若顶天立地。

　　罗喉握住计都，全身邪气爆冲激荡，掀起四周尘土飞扬，素还真迫于这雄厚的气劲倒退半步，眼看计都变形，长刀携劲撕碎狂风，不由屏息。

　　山脚下，一杆银月长枪拦在众邪灵面前，银袍战将缓缓转过身，露出堪比月色的如玉面容。

　　睫毛微抖，黄泉感受到山巅传来的迫人气势，慢慢抬起眼，内力涌上手中长枪插入地下，小小的山谷中顿时火光暴起，来路去路皆被凭空出现的 火焰分割，黑烟了了让领头的邪灵惊恐地叫了起来。

　　“幻……幻火……你怎会……”

　　“想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杀死邪灵的真正办法？”黄泉傲然负起双手，长枪斜插在面前的沙土中，寒光闪烁，一时竟然无人敢上前一战。

　　“除了修仙者……便只有……只有……”众邪灵面面相觑，梗了梗喉咙，指着黄泉颤巍巍地说道。

　　“幻族。”黄泉冷笑一声，替他们说出答案。

　　几百年前月幻两族兵燹遍地，明明是争斗了许久依然相当的实力，却突然出现一边倒的境况，月王心机深沉狡诈非常，竟开了月陆与外界的通道 ，引邪灵入境，围杀幻族，在幻族被灭之后，又将境内邪灵尽数驱逐，关闭了通道休养生息。

　　这些邪灵乃佛业双身到达苦境之后才收至麾下，妖邪非常，常人无法轻易伤害，即便杀死，也能凝聚邪力后再生，除非，被其他邪力吞噬，或者 法术焚尽。

　　随着山巅传来的气劲越发迫人，火焰势高烟尘飞散，黄泉不再浪费唇舌，身形急动，银枪飞入手中，枪杆上的银环迅速滚动，擦起一线火花，落 至末端时脆生轻响，枪竖影静。

　　黄泉漠然收枪静立，没有叫喊声，只有躯体倒落尘土的沉闷响声，银环轻轻触碰着枪尾，恍若什么也未曾发生般静止。

　　罗喉低喝一声，计都卷起风暴携沙裹尘而起，长刀所向，朝着天空聚力横砍而去。

　　“斩天殒星诀，喝！”

　　一刀惊天血光充天而起，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红光摄满，一道巨大的裂缝破云而露，风云震荡，月华霎时暗淡，天地也为这一刀而变色。

　　“起！”

　　一摸素紫身影紧随刀光疾飞而起，朝着那裂缝腾身飞窜。

　　罗喉强忍周身激荡四窜的真气，双手迅速爆出雷霆万钧的一掌，与云层中阻拦的妖力相撞，虽无法击溃妖型巨手，却也足以让素还真乘着激爆的 巨浪，趁隙窜入裂缝之中。

　　承住妖手意料之中的反噬，巨大的邪力爆冲如体，罗喉胸口一痛，气血上涌入喉，满口血腥溢出唇角。

　　咬牙将体内的真气压下，罗喉颤了颤身形杵住计都刀立稳，随手抹去唇角的血迹，抬手再发出一道掌劲，击碎铺天盖地拍下来的巨掌，朝着天空 傲然一笑，：“恼羞成怒吗，哈！”

　　先前的惊天一刀和随后激爆的两章，让整个山系都摇晃了几下，黄泉抱枪看着那道金色的战甲徐步走来，待近了看到金甲上沾惹的灰尘，面露不 悦。

　　罗喉侧身看了看他周身倒着的邪灵尸身，全是一枪毙命却不露血迹，脚下不由一顿，黄泉进步的速度，更超他的预计，还是说，之前为他效力之 时，黄泉所保留得比他想象的更多？

　　再次复生后，罗喉便很少在天都顶上站一整夜，没有需要俯瞰的子民与军队，也不再为英雄意义所在的执念所困。

　　更多时候他选择一个人待在天都的王座之上，静静陷入沉思。

　　然后他发现，其实黄泉在没必要开口的时候，也是个相当沉默的人。与一开始所见的狂傲冷漠不同，再次回归天都的黄泉，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几 乎很少再开口，明明宽阔的大殿中只有两个人，却是就连罗喉有时候都会忘记他的存在。

　　那抹银色的身影只是靠着柱子，便仿佛融进了建筑的阴影之中，几乎是刻意地收敛着所有的存在感。

　　蛰伏在暗夜中的顶尖刺客。

　　罗喉心底给出了评论，如果这才是真正的黄泉，那么以前看到的那个自负高傲得好似自己的人，是多么精湛的演技才能刻意塑造出来的。

　　黄泉不知道罗喉盯着他的时候在想什么，等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时，果不其然抬头便看见王座上的人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自己身上。

　　“你在看什么？”他不耐地开口，罗喉的眼神让他有种被打量和看穿的错觉，作为杀手的本能让他每一块肌肉都在提醒着自己已经暴露了。

　　“……”罗喉的眼神飘忽了一下，金色的瞳孔游离了一会再次落在他身上，然后在黄泉真正不悦之前，终于缓缓开口，说的却是全然不相关的事 ：“吾突然觉得，你的枪法似曾相识。”

　　黄泉挑眉，他的枪法自是与银血同出一脉，不过知事开始他专研的方向便是刺客的一击必杀，与银血气势浩然的大开大阖截然不同。

　　“刺客和先锋，你更想做哪个？”罗喉淡淡问。

　　“你想说什么？”黄泉抱着手，回望的眼神写满了无聊。

　　战斗风格这种东西，拘泥在一条线其实很可笑，除了实力，脑子和战术的重要罗喉不会不知道，单一自我定义，只会暴露更多弱点。

　　“或者说，你想学枪法还是幻术？”罗喉沉默一会，手肘撑在自己支起的腿上，下颔微收，却是看着对方认真问道。

　　“啧……”黄泉咂舌：“你对我的能力不满？”

　　安静时可以称为漂亮的脸上挂上了些冰霜，蓝如深海的眼眸微眯，血色长睫半掩投射出一片浅色阴影，话中听不出感情，却足以让王座上的人明 白空气中的些微凝滞。

　　“吾无意指导你的武艺。”黄泉在战斗中有自己的套路和风格，与他的风格并不相同，到了他们这个程度，黄泉并不需要他的教导。

　　“哦？”黄泉不耐地看他，忍不住讥道：“与素还真接触多了你连说话的风格都想改变了吗？”

　　“吾记得，幻陆的王宫附近，有一处藏书地。”罗喉仍旧是用手支着额头的姿势，淡然的眼神一动不动落在殿中的人身上，将对方一瞬间的僵硬 尽收眼底。

　　“……”黄泉别过头，声音云淡风轻带着些嘲弄：“那又如何？”

　　“于你幻术有极大增益。”

　　“呵……”黄泉不予置评，回头扫了一眼王座之上那抹金色的霸道身影，转身离开了空旷的议事大殿。

　　　　罗喉不懂，黄泉的母妃虽是幻族王女，然而与月王私生下的他，却是两族共弃。

　　幻族的东西，他无资格收归己用。

　　罗喉静静地看着那身银色战袍携枪离去，血红的鹰眸渐渐变暗，换了个姿势靠在王座背上，合上了双眼。

　　连针锋相对的反驳都没有，是放下了伪装露出的刺客的冷静，还是被戳中了软肋？

　　罗喉不想承认，越发纷杂的心绪已经在干扰他的思考，黄泉的变化是从骨子里的性情更改，每一处落在他的眼里，都是刺痛。

　　曾经以为的热血好战，如今所见是冷静沉稳。

　　曾经以为的机敏，如今所见是深沉的智慧。

　　曾经的易怒高傲，如今所见却是淡然与自持。

　　就连武力，都从正面强势破敌一往无前，转变为诡变多端，只求杀不求胜。

　　他想要的，是真实的黄泉，罗喉不在乎他曾经的伪装与欺骗，然而……真实的黄泉，是冰中火，是炎中芯，如同来自地狱的恶火，想要将所有负于他的人拖进地狱，罗喉将那刺人的外壳打破过一次，近乎卑劣地利用了对方对兄弟的在乎，却无法再使用第二次。

　　“没有归处的你，能到哪里去？”当初他这般问时，本是指已灭的幻族。

　　　　然而对黄泉而言，不论幻族还是月族，皆不是他的归属。

　　“在很久以前，我也曾经迷失过，那个时候，我所拥有的一切就是仇恨，我的目标就是报复，然后制造更多的仇恨。但是，当我真正面对，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东西，它就出现在我面前，压下了我心中的仇恨。”

　　　　“是什么？”

　　　　“被你剥夺的，我与我的血缘手足，与生俱来的亲情。”

　　　　他不需要黄泉的原谅。

　         罗喉阖上眼，有过兄弟的他明白苍月银血对于黄泉的意义，如果夜麟的过往他来不及参与，如果过往种种他皆不在乎，以新生作为起点，以眼前所见的黄泉为真实。

　　　　他希望，天都能成为黄泉的归处。

　　第十一计：

　　　　权拆利之长，以制衡之短。